猪八戒与孙悟空的对话
光阴迅速,经夏历秋,摸爬滚打又熬到"冬闲″时,或接近冬闲时,生活开始呈现散淡的味道。每到这时节我颇喜欢翻腾点闲书,好玩的书,让人轻省点的书。身边正好有一部上下两卷本的青岛出版社2018年第12次出版印刷的《西游记》,是暑假时我专为孙女的"作业任务"而购买的。语文老师特意指定的暑假必读之物,也是教育部推荐的必读书目。书中边边角角上还有专家们的一些精采评注。编者们煞费苦心,又尽量点缀了一些好玩的元素。孙女读得还算开心,只是对开头部分的"拖踏"有点不耐烦,她建议我也读着玩玩。恰逢其时,我正好也需要有这么个东西调理调理一向崩得过紧的神经,顺着孙女的意思,我把《西游记》从她的书架上转移到我的书桌上。
人到古稀之年再读《西游记》,几乎全是夕阳之下看青山的感觉。年轻时读着“好玩”的那种感觉 ,不说是荡然无存吧,也是所剩无几了。即使是猪八戒与孙悟空耍贫嘴的一些段落,分明也是藏着浓重的深意或悲苦的意蕴。一股股浓浓的文化气息、哲学味道、特别是佛教气息向我扑来,当看到上卷第178页时,就再也抑制不住与读者分享的欲望了:
行者急纵云跳起去,正到直北下人家化了一钵素斋,回献师父。
师父见他来得甚快,便叫:“悟空,我们去化斋的人家,求问他一个过河之策,不强似与这怪争持?”行者笑道:“这家子远得很哩!相去有五七千之路。他哪里得之水性?问他何益?”八戒道:“哥哥又来扯谎了。五七千里路,你怎么这等去来得快?”行者道:“你哪里晓得,老孙的筋斗云,一纵有十万八千里。像这五七千里路,只消把头点上两点,把腰躬上一躬,就是个往回,有何难哉!”八戒道:“哥啊,既是这般容易,你把师父背着,只消点点头,躬躬腰,跳过去罢了;何必苦苦地与他厮战?”
行者道:“你不会驾云?你把师父驮过去不是?”八戒道:“师父的骨肉凡胎,重似泰山,我这驾云的,怎称得起?须是你的筋斗方可。”行者道:“我的筋斗,好道也是驾云,只是去的有远近些儿。你是驮不动,我却如何驮得动?自古道,‘遣泰山轻如芥子,携凡夫难脱红尘’。像这泼魔毒怪,使摄法,弄风头,却是扯扯拉拉,就地而行,不能带得空中而去;像那样法儿,老孙也会使会弄;还有那隐身法、缩地法,老孙我件件皆知。但只是师父要穷历异邦(经过许多国家),不能够超脱苦海,所以寸步难行也。我和你只做得个拥护(跟随保护),保得他身在命在,替不得这些苦恼,也取不得经来;就是有能先去见了佛,那佛也不肯把经善与你我,正叫做‘若将容易得,便作等闲看’。“那呆子闻言,喏喏听受······
读过上述这段,可以说流连忘返,渐渐悟出来:一,取经不能投机取巧,“若将容易得,便作等闲看”。二,取经不能取而代之,做随护者如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,他们可以保护唐玄状的安全,却替不得他的苦恼。就是他们先去见了佛,那佛也不会把经给了他们。三,现在我看《西游记》,懂得了,有些方面是彻悟了,名著之所以是名著,它是写给所有能读书的人看的,不识字的人也是可以听得懂的;既是写给年轻人的,也是写给成年人和老年人的;他还是写给时间的,五十年前读和现在读,其感受是大有不同的;也是写给各色人等的,比如大学教授和黄包车夫,富人和穷人,各种职业者;《西游记》在一个“玩”字的掩护下,成全了作者吴承恩深邃厚重的社会历史文化等等的构想。之所以说名著是百科全书,也囊括了上述这些。
所以说,这把年纪再读《西游记》,不仅对其书的内容有了新的、比较准确全面的理解和认知,甚至完全不同于年轻时期;对其作者吴承恩也产生更清晰的崇拜和叹服!我把那一段特意摘出来分享,也就是想和大家一起读着玩,想着玩而已,却又出现了另一种状况:原本是读着玩玩的,结果呢,又陷入了并非一个“玩”字就可了结的怪圈。我甚至怀疑,这是吴承恩玩的把戏,他借用这个“玩”字,引导很多读者一读再读《西游记》······
(读书札记。写于2019、10、21.晨)